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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人伤亡如何?”
图南低着头,轻声说:“在宅子外面安排了七八个守夜的汉子,三死两伤,折了五个,有一个是专门守着给兵马司报信的,被人捅了两刀扔进了护城河,第二日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冻死了,夏荷屋里的丫鬟受了伤,好歹抢回了一条命,一个叫三两的小丫鬟被砍伤了左臂。守马棚姓吴的婆子也死了,死前说她在那人的手上撕下了一块肉。去了的人已经把尸身都运回了庄子上,是邵师傅进城来运走的。”
赵肃睿脱衣服的手顿了顿。
“那些杀进来的人说话可有口音?”
图南摇头:“上下问过了,都没听见那些人出声。”
果然是有备而来。
至于为的是谁……
“施新梅这些日子可还好?”
“姑娘放心,施娘子一直跟我同住,这些天都安然无恙。”
赵肃睿点点头,继续扒拉自己身上的短袄,嘴上说:
“死伤抚恤循旧例。”
“姑娘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
走到屏风后面把从牢里穿出来的衣裳都脱了,扔给阿池,赵肃睿泡进了有柚子香气的池子里,仰着头,他又让图南来给自己洗头。
“图南,你觉得像邵志青那般的锦衣卫,能不能不声不响杀了咱们这么多人?”
图南用同样带着香气的水冲洗“自家姑娘”的头发,闻言,她想了想,说:
“邵师傅自然是可以的,可如果是像邵师傅那般的精锐,姑娘,邵师傅虽说只是锦衣卫的小旗,一身功夫却是实在的,远胜寻常。”
“是呀。”
赵肃睿闭着眼睛,仿佛只是在说笑:
“既然不肯开腔说话,那多半就是带了口音的外地人,十几个外头来的精锐就能差点攻破我这小宅子,要是有几百个……怕不是要打进皇城造反?”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浴桶的边缘。
“图南。”
“姑娘。”
“我给你一个差事。”
蘸着皂荚水的篦子从长发上一点点梳过去,图南屏息静气,就见自家姑娘突然笑了:
“那胡家毁了我的葡萄,你带咱们宅子上的丫头们去,带着咱家的损耗单子,一家接一家要钱,凡是堵过咱们家门的,烧过咱们家院子的,不光得要钱,还得把他们家里的花花草草葡萄石榴都给我刨了,再把他们的门都给我砸了,。”
图南顿了顿,片刻后,她应了一声:
“是,姑娘。”
又吩咐了一个砸家破门的差事,赵肃睿舒服了,心里舒服了,晚上他连吃了两个肘子。
大概是知道他在牢里很是吃了几天的苦,图南这肘子炖得酥烂香软,红油赤酱惹得唇粘齿沾。
同样是回家,有人回了家里立刻就有肘子,有人回了家里,只有锅里摆的两碟素菜三个馒头。
一碗是白菜炖豆腐素素白白,汤水清澈见底。
一碗是酱菜干用素油炒了再蒸。
从灶房里端了饭出来,楚济源端着菜回到清清冷冷的正房,已经坐下,却又站了起来。
走到院子里,从被雪覆盖的柴堆下面抽了几根出来,他拿起斧头将柴劈了,放在炭盆里引上火,却没有把炭盆端回正房。
“咚咚咚。”
听见房门被敲响,看了一整日书之后正在听女儿背诗的楚元锦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就看见自己的父亲用两根火钩子提着一个在烧着的火盆。
“下了一整日的雪,夜里必是要冷的,你和苏儿加个炭盆吧。”
火光融融,映着楚济源的笑脸,脸上带着几分他自己都不自觉的讨好。
苏儿探出小脑袋看见自己外祖父,笑着跟外祖父打了招呼。
楚济源脸上有些生疏的笑纹又更深了几分。
“不必了,父亲,我和苏儿不冷,倒是您,忙了一整日,早些吃了饭歇着吧。”
小孩子听不出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只是学着自己娘亲的口气说:
“外祖父,娘和苏儿抱着一起睡,不冷的,外祖父早些吃了饭歇着吧。”
楚济源张了张嘴:“锦儿,我……”
“父亲,晚上我还得教苏儿读书,不敢虚耗您的时辰,雪夜天寒,恕女儿不送了。”
房门被关上了。
楚济源提着炭盆看着眼前的木头门,片刻后,他才转身,又勾着火盆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转身,看见屋子里烛光轻晃。
苏儿的童言童语从里面传出来,是正在背“家乡既荡尽,远近理亦齐。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谿……”
“《无家别》,无家别。”
他转过身,步伐多了几分蹒跚。
回到正堂坐下,饭菜已经凉了,楚济源却只是又去灶间烧上了水。
刚要把馒头掰开蘸菜汤,院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楚老哥,开门开门,老石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楚济源连忙去开门,将石问策迎进了家里。
石问策一看就是走着来的,身上的青面棉布斗篷上都挤了一层雪。
“今日我替人写信,得了一两茶和一斤素油煎的豆腐干,正好来跟你分着吃。”
黑壮壮的巡城御史笑着从怀里掏出了用油纸包着的豆腐干。
两个油光光的油纸包是一样大小,石问策掂量着其中一个,笑着说:“这一斤给苏儿和阿锦打牙祭,这一斤咱俩一块儿下茶。”
石问策敲门的时候楚元锦也听见了,正要带着女儿出来见礼,石问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厢房的门前:
“这么冷的天,你们跟我折腾什么虚礼?我就是一个闲人来找你爹说说话。”
也没忘了把豆腐干塞进去。
到了楚济源的家里,石问策熟络得仿佛他自己才是主人,已经清扫过的院子又被铺了一层薄雪,他走回正堂的时候干脆将自己已经被雪沁了的鞋都脱了下来放在了火盆边上。
跟他比,木着脸坐在桌边守着两盘素菜三个馒头的楚济源就显得实在呆板。
一看他的样子,石问策就笑了:“怎么?今日又在阿锦那碰了壁?”
楚济源低下头,也不看摆在自己面前的豆腐干,只吃着已经冷了的菜叶子,吃了几口,他才说:
“是我应得的。”